江南曲
忝摄名山长,精庐为客开。爱君乘兴发,骑马到门来。馆阁词人笔,云霄法署才。金陵逢二妙,堪醉凤凰台。
"绿杨城郭雨凄凄,过尽千轮与万蹄。送我独游三蜀路,
长春月月与玫瑰,烦近萱堂仔细栽。却语花开无造次,老亲寒食以前来。
"八九十翁,似婴儿戏,汉司马迁。记渭川垂钓,一年之长,龙山吹帽,七日之前。口角春风,襟期秋月,万事从来只任缘。随渠道,更登天富贵,陆地神仙。
嚣境何如静境栖,长吟人坐小窗西。地偏时有闲车马,客至犹能具黍鸡。四面松疏蟾送影,半沟水浅燕衔泥。谁知领取幽居趣,合计诗坛细品题。
独上寒城正愁绝,戍鼙惊起雁行行。
三月三日向红头,正见鲤鱼波上游。意欲垂钩往撩取,恐是蛟龙还复休。
"斜河一道界相思。好秋都上眉。鸾笺象管写心啼。搦愁题做诗。
翠袖两行珠泪,画楼十二阑干。销磨今古霎时间。恨杀青山。"
鹭窥池面弄萍鱼。抛山野客横琴醉,种药家僮踏雪锄。
兰丛翠叠气氤氲,月相庄岩看未真。手里星星香线火,曾无分与饮烟人。
尽教,便了,□尔纵横闹。纱笼影里马头高,早雪拥蓝关道。休喜休欢,休烦休恼,只争个迟共早。比甘罗不小,比太公未老,须有日应心道。一悭,二奸,困煞英雄汉。陈抟占却一半山,不复梦周公旦。雨笠烟蓑,星驰云栈,利和名自古难。这番,上杆,休□了梯儿看。尽教,便了,彼各休相笑。正沙堤稳稳马头高,又贬上潮阳道。休喜休欢,休烦休恼,只争个迟共早。比太公未老,比甘罢又不小,此一梦何时觉。杜康,醉乡,竹叶樽琼花酿。人生三万六千场,既有限谁无恙。眨眼秋霜,飞来头上,趁春光倒玉觞。唤将,四娘,燕子舞莺儿唱。画堂,绮窗,玉错落金波酿。春风枉羡杜韦娘,试听宣娥唱。月窟新声,云鬟宫样,怎禁他粉黛香。这场,醉乡,勒留住山中相。楚阑,小蛮,锦瑟调银筝按。西园公子兴未阑,盏到休辞惮。明月帘栊,疏星河汉,倚红楼十二阑。夜寒,烛残,酒尽后人方散。紫袍,战袍,送了些活神道。不比农夫有下梢,不识长安道。耕种锄刨,无烦无恼,卧东窗日影高。芭棚下饭饱,麦场上醉倒,快活煞村田乐! 嘲妓家匾食白生生面皮,软溶溶肚皮,抄手儿得人意。当初只说假虚皮,就里多葱脍。水面上鸳鸯,行行来对对,空团圆不到底。生时节手儿上捏你,熟时节口儿里嚼你,美甘甘肚儿内知滋味。 嘲人穿破靴两腮,绽开,底破帮儿坏。几番修补费钱财,还不彻王皮债。不敢大步阔行,只得徐行短迈,怕的是狼牙石龟背阶。上台基左歪右歪,又不敢着楦排,只好倒吊起朝阳晒。 志感不读书有权,不识字有钱,不晓事倒有人夸荐。老人只恁忒心偏,贤和愚无分辨。折挫英雄,消磨良善,越聪明越运蹇!志高如鲁连,德过如闵骞,依本分只落的人轻贱。不读书最高,不识字最好,不晓事倒有人夸俏。老天不肯辨清浊,好和歹没条道。善的人欺,贫的人笑,读书人都累倒。立身则小学,修身则大学,智和能都不及鸭青钞。
繁华阅人无数。问旧日平原,君还知否。啼鸟窗幽,昼阴春寂,慵因不如飞絮。匆匆燕语。似迎得春来,且留春住。惜取名花,一枝堪寄怀。"
"东风长是客,帘栊静、燕子一双飞。看花坞日高,翠阴护晓,柳塘风细,绿涨浮漪。肠断处,渭城春树远,江国暮云低。芳径听莺,暗惊心事,画檐闻鹊,试卜归期。
天地果无初乎?吾不得而知之也。生人果有初乎?吾不得而知之也。然则孰为近?曰:有初为近。孰明之?由封建而明之也。彼封建者,更古圣王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而莫能去之。盖非不欲去之也,势不可也。势之来,其生人之初乎?不初,无以有封建。封建,非圣人意也。彼其初与万物皆生,草木榛榛,鹿豕狉狉,人不能搏噬,而且无毛羽,莫克自奉自卫。荀卿有言:“必将假物以为用者也。”夫假物者必争,争而不已,必就其能断曲直者而听命焉。其智而明者,所伏必众,告之以直而不改,必痛之而后畏,由是君长刑政生焉。故近者聚而为群,群之分,其争必大,大而后有兵有德。又有大者,众群之长又就而听命焉,以安其属。于是有诸侯之列,则其争又有大者焉。德又大者,诸侯之列又就而听命焉,以安其封。于是有方伯、连帅之类,则其争又有大者焉。德又大者,方伯、连帅之类又就而听命焉,以安其人,然后天下会于一。是故有里胥而后有县大夫,有县大夫而后有诸侯,有诸侯而后有方伯、连帅,有方伯、连帅而后有天子。自天子至于里胥,其德在人者死,必求其嗣而奉之。故封建非圣人意也,势也。夫尧、舜、禹、汤之事远矣,及有周而甚详。周有天下,裂土田而瓜分之,设五等,邦群后。布履星罗,四周于天下,轮运而辐集;合为朝觐会同,离为守臣扞城。然而降于夷王,害礼伤尊,下堂而迎觐者。历于宣王,挟中兴复古之德,雄南征北伐之威,卒不能定鲁侯之嗣。陵夷迄于幽、厉,王室东徙,而自列为诸侯。厥后问鼎之轻重者有之,射王中肩者有之,伐凡伯、诛苌弘者有之,天下乖戾,无君君之心。余以为周之丧久矣,徒建空名于公侯之上耳。得非诸侯之盛强,末大不掉之咎欤?遂判为十二,合为七国,威分于陪臣之邦,国殄于后封之秦,则周之败端,其在乎此矣。秦有天下,裂都会而为之郡邑,废侯卫而为之守宰,据天下之雄图,都六合之上游,摄制四海,运于掌握之内,此其所以为得也。不数载而天下大坏,其有由矣:亟役万人,暴其威刑,竭其货贿,负锄梃谪戍之徒,圜视而合从,大唿而成群,时则有叛人而无叛吏,人怨于下而吏畏于上,天下相合,杀守劫令而并起。咎在人怨,非郡邑之制失也。汉有天下,矫秦之枉,徇周之制,剖海内而立宗子,封功臣。数年之间,奔命扶伤之不暇,困平城,病流矢,陵迟不救者三代。后乃谋臣献画,而离削自守矣。然而封建之始,郡国居半,时则有叛国而无叛郡,秦制之得亦以明矣。继汉而帝者,虽百代可知也。唐兴,制州邑,立守宰,此其所以为宜也。然犹桀猾时起,虐害方域者,失不在于州而在于兵,时则有叛将而无叛州。州县之设,固不可革也。或者曰:“封建者,必私其土,子其人,适其俗,修其理,施化易也。守宰者,苟其心,思迁其秩而已,何能理乎?”余又非之。周之事迹,断可见矣:列侯骄盈,黩货事戎,大凡乱国多,理国寡,侯伯不得变其政,天子不得变其君,私土子人者,百不有一。失在于制,不在于政,周事然也。秦之事迹,亦断可见矣:有理人之制,而不委郡邑,是矣。有理人之臣,而不使守宰,是矣。郡邑不得正其制,守宰不得行其理。酷刑苦役,而万人侧目。失在于政,不在于制,秦事然也。汉兴,天子之政行于郡,不行于国,制其守宰,不制其侯王。侯王虽乱,不可变也,国人虽病,不可除也;及夫大逆不道,然后掩捕而迁之,勒兵而夷之耳。大逆未彰,奸利浚财,怙势作威,大刻于民者,无如之何,及夫郡邑,可谓理且安矣。何以言之?且汉知孟舒于田叔,得魏尚于冯唐,闻黄霸之明审,睹汲黯之简靖,拜之可也,复其位可也,卧而委之以辑一方可也。有罪得以黜,有能得以赏。朝拜而不道,夕斥之矣;夕受而不法,朝斥之矣。设使汉室尽城邑而侯王之,纵令其乱人,戚之而已。孟舒、魏尚之术莫得而施,黄霸、汲黯之化莫得而行;明谴而导之,拜受而退已违矣;下令而削之,缔交合从之谋周于同列,则相顾裂眦,勃然而起;幸而不起,则削其半,削其半,民犹瘁矣,曷若举而移之以全其人乎?汉事然也。今国家尽制郡邑,连置守宰,其不可变也固矣。善制兵,谨择守,则理平矣。或者又曰:“夏、商、周、汉封建而延,秦郡邑而促。”尤非所谓知理者也。魏之承汉也,封爵犹建;晋之承魏也,因循不革;而二姓陵替,不闻延祚。今矫而变之,垂二百祀,大业弥固,何系于诸侯哉?或者又以为:“殷、周,圣王也,而不革其制,固不当复议也。”是大不然。夫殷、周之不革者,是不得已也。盖以诸侯归殷者三千焉,资以黜夏,汤不得而废;归周者八百焉,资以胜殷,武王不得而易。徇之以为安,仍之以为俗,汤、武之所不得已也。夫不得已,非公之大者也,私其力于己也,私其卫于子孙也。秦之所以革之者,其为制,公之大者也;其情,私也,私其一己之威也,私其尽臣畜于我也。然而公天下之端自秦始。夫天下之道,理安斯得人者也。使贤者居上,不肖者居下,而后可以理安。今夫封建者,继世而理;继世而理者,上果贤乎,下果不肖乎?则生人之理乱未可知也。将欲利其社稷以一其人之视听,则又有世大夫世食禄邑,以尽其封略,圣贤生于其时,亦无以立于天下,封建者为之也。岂圣人之制使至于是乎?吾固曰:“非圣人之意也,势也。”